楊振華的過度嚴謹和溫柔，以及他能夠從上班鈴響起的那一秒起就全身沉浸于工作的超能力，讓公司內部成員的飯后八卦里多了一項談資——他一定是個異次元的人類，或者嚴謹只是他用來掩蓋自己悶騷事實的裝飾品。

　　事實上，這個男人最符合表里一致的定位——實在主義、富有共情、興趣導向型人，沒有意圖宏偉、揚名立萬的追求，只顧著把眼前的辦好，然后再慢慢踏出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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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坐在我對面，笑著說自己上一次接受采訪還是長沙考駕照第一批被抽到夜考的時候。一個簡單的小玩笑過后，楊振華認真地介紹起自己的工作內容：云商城事業部的人員管理和技術框架搭建。

　　“我也是在年初合并事業部的時候才接手負責了移動云商城事業部，之前是整個研發部的負責人。”楊振華帶的事業部團隊一直維持在35人到40人左右，和其他部門負責人一樣，他要時常考察員工的工作動態，從反饋的結果中去評估一位成員是否適合留在團隊。

　　“我淘汰過很多人，”比起無情否定和拒絕，楊振華選擇了一種更高情商的表達：“感謝你之前那段時間的付出，希望你未來能有更好的發展。”這感覺有點類似于戀愛中分道揚鑣時常派發的“好人卡”。

　　比起某些企業中那些喜歡緊攥著權力和親自操刀重點項目的負責人而言，楊振華的管理模式顯得很“心大”：“云商城事業部每天早上要開站會，但是我從不參與。我只負責架構的把控，具體執行層事務我不想太插手。”楊振華放權給每一位小負責人，自己則緊盯主要開發人員的代碼規范性。

　　技術人員的工作總結是海商出了名的簡潔，一反于運營人員的長篇大論，技術人員的工作總結往往會在50字內解決問題，可能比他們發條微博都簡短。對此，楊振華并不打算用那一套規范化的流程要求去框定他們。“我自己就是技術出身，大部分技術人員都有自己的個性，不愛被條條框框所束縛，反正只要能達到我想要的目標，過程怎樣我真的不太介意。”

　　楊振華的溫和派管理模式在海商也是出了名的，甚至不少手下員工對他的評價都是“很好說話”。他也還是那一副云淡風輕的姿態：“我給大家的感覺就是很少管他們，但其實我是希望他們自己能管理好自己。‘放手’的這個過程其實也很痛苦，但管理本身就是要通過整合好資源，讓員工做到自己開心滿足有成就感才對，而不是讓他們感覺被壓制著前進。屬下尊不尊重我跟我氣勢上強不強悍沒關系，只跟我能否帶領團隊走對方向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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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2007年4月進入海商至今，楊振華也是一枚入職超過9年的老兵，起初剛進公司時的“怯”，到時至今日的“穩”，從普通的技術人員，到事業部的負責人，楊振華的故事不多，只有清淺的“堅持”二字陪伴始終。

　　兩個人能打破他的記錄。這種超長待機的自控力讓他看上去像個“變態”的自制狂魔，不僅如此，他還總愛提前15分鐘到崗，甚至希望公司能將八點半的上班時間再提前一些。

　　我不禁由衷的在心里嘆了一句：“活得真像個德國人啊!”而李文武對他的評價也很到位：“振華如果活在古代，可能會是一位道行高深的和尚。”

　　在堅持“嚴謹”的道路上，楊振華沒有過懷疑：“德國人的工業制造能得到全世界的認可與他們員工嚴謹的工作態度脫不開關系，如果我們也能像他們一樣做事，同樣也可以得到市場的認可。”

　　楊振華講起自己高考的經歷：因為偏科嚴重，首次高考失利，他選擇二戰，花了更多的時間在弱勢的英語和語文科目上，但第二次高考的分數依舊慘淡。“通過這次經歷我也明白了一個道理：“自己不喜歡、不擅長的事情，不管你再怎么努力，也沒什么用。”楊振華現已不再吸收類似“只要勤奮努力就能改變現狀”這樣的雞湯鼓勵了，他還是選擇向自己的內心意愿投誠。

　　比如，在“不擅長用言語表現自我”這件事上，他選擇認栽。“都說善于表現自己的人即使是能力稍弱點，也會比能力強但不善于表現的人混得好。盡管我也認同這個觀念，但我不遵從。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而我不想改變我的，既然我在自我表現這方面的能力不強，我就認了，那我只要專心做好自己擅長的事就好了。”

　　也有一些事是楊振華要嘗試過后才知深淺的，“我曾以為自己并不擅長人員管理，但給自己一段時間，做下來后發現其實還是蠻有意思的。我不可能一輩子就單純做技術，最終這種技術流意識應該會上升到對行業的宏觀理解和對客戶需求的掌控。”

　　對于一個產品負責人來說，楊振華覺得堅持是一件很重要的事，這與他身上的隨性氣質并不沖突。隨性讓他選擇自己感興趣的東西研學，而堅持則是認定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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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喜歡自己現在這份工作嗎?”我問。

　　“喜不喜歡我也說不清楚，原來我以為自己是不喜歡的。但當你一件事做了10年還沒有放棄，你說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呢?但我不是那種會為了工作而犧牲生活的人，我把它們分得很開。”工作說到底是為了更好地生活，所以楊振華把重心落腳點放在了關照“生活”本身。

　　“你不是一個計劃性很強的人，對嗎?”我繼續追問。

　　“目標性強，但計劃性不強，大目標一直沒有，但階段性目標一直都心里有數。就算是到了現在，我也不知道自己今后會發展成什么樣。”與其說楊振華缺乏想象力，不如說他保留對未知世界的一腔敬重。

　　楊振華充分發揮著“興趣導向型人”的傲嬌特點：不愛給自己太大壓力。盡管人常言“壓力大則動力大”，但活得太累只會讓他感覺生活潦草索然。“但我還是對自己有要求的，比如一工作起來就會投入200%的專注，這是我的基本素質。”

　　“那有沒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想要做，但是又不得不做的呢?”

　　“比如我一直在上班，但我也向往有一段時間可以不用上班也能掙到錢。”他冷不丁的風趣回答讓人不禁想循著他惜字如金的性格外圍向內再探索一把。

　　“你生活是個怎樣的人?是不是和工作中完全不同?”

　　“生活中比較隨意、沉默，不喜熱鬧。我喜歡留很多時間用來思考和學習，天南地北胡思亂想，偶爾也發呆放空下自己，有時候連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不會感覺無趣嗎?”我試圖從他沉靜如水的生活中尋求一些解釋。

　　“看每個人的價值觀吧。可能在別人看來我是個很無趣的人，但我獲得快樂的來源未必是別人的認可，如果我想通了一件難事或學到了好知識就能從中得到快樂，別人的觀點左右不了我的決定。”楊振華的理性和主見都讓他看起來有種快意人生的自我滿足，我不禁又大膽猜測，他的觀念自由已經走在了行動自由的前列，只是自己還沒有意識到這點。

　　“有信奉的事物嗎?”

　　“說到這個，中國人好像都沒有什么信仰。可能在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信仰就是毛主席，但到我們這代便逐漸淡化了信仰的觀念。不管怎么說，信仰是個好事，但我還沒有找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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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自己的海商回憶中，有一件事讓楊振華記憶猶新。剛畢業那一年，也是剛進入公司不多久的一個年節，因為大雪封路，回家的計劃被阻滯了，“老大可能覺察到了，提前跟我說如果留在張家界的話就可以去找他玩，本以為是一句客氣話，沒想到過完年后恰逢他生日，他特意打電話給我讓我過去和他一起過生日。”當時的公司雖然規模不大，但團隊還是有40多人，自己作為一枚不起眼的新人能被老板關照到，楊振華內心充溢著感動。

　　“第一次見楊總，是剛畢業的時候，我們聊得很歡。感覺他言語間匪氣十足、雄心勃勃，很有‘老大’的感覺。他誠摯地邀請我加入創業團隊，懇切尊重，給我感覺很是不同，相比起我實習公司老板的勢力、輕視實習生，楊總盡管與我只有一面之緣，卻是把我當成一個人才來對待。”9年前，一位有格局、沒架子的創業者向楊振華伸出橄欖枝，他開心地接過這份恰合時宜的好意，于是故事發生至今。

　　在海商的味道中，楊振華往其中填注了一味“老實本分”。堅持相信老板的決策，給團隊和自己多一些時間。“在公司最困難的2010年，我始終記得楊總說的那句話：其實現在已經不是我們最困難的時候了，最艱難的時刻已經過去了。最困難的時候是以前在張家界的時候，要產品沒產品，要業績沒業績，現在雖然沒有業績，但好歹產品有了。”果不其然，沒過多久，企業就找到業績突破口，把產品直接拿到萬網上去，每個月都能給公司帶來一定的營收。

　　“我知道我來對了企業，這里是干實事的地方。”從那時起，楊振華對自己的這份工作，對整個企業團隊都有了更實在而親切的感受。從深層和長遠來看，這種感受至關重要，能避免讓自己陷入內心混亂和存在危機。

　　盡管有些人能通過金錢關系與工作的環境建立起聯系，他們通過閹割自己的感受可以拋下許多負擔，快速實現自己的目標，他們會用許多教條來管理自己的人生，但教條最終會面臨瓦解重構的一天，而感受的遺失會讓記憶失去溫度。若干年后，回憶起自己工作的那段時光，只覺得自己是為了錢而活著，而不是生活或者生活之上的東西。

　　有些人看起來十分好相處，但實際上你總有種感覺他始終不會為你完全敞開大門，他把自己的獨特感受放置在你夠不著的地方，你覺得和他相處很舒服但卻不十分親密，其實這是高情商的人才有的疏離距離，而楊振華給我的感受就是如此。他選擇了耿直、嚴謹、溫和的一條羊腸小道，可能在別人看來他走得十分乏味，但只要他自覺美好、滿足，這就夠了。